仰望理想的天空 走实脚下每一步

----当前教育发展的八个关系

南京市教育局局长 徐传德

    我们的专家往往是线性思维，而实践中非线性的情况很多。比如长假补课问题；长假工人加班，领导看望；教师加班，领导要批评；很不公平。专家推进理念的时候，我们必须考虑三个层面：理念的、政策的、措施的三个层面。

   仰望理想的天空，走实脚下每一步。来自于西方哲学的故事。理论理念求高远，求理想，我们的实践要求实践，求实效。有人说，现在是大众教育了，要教育公平，不要搞精英教育。但是，有人说，世界上都在培养精英。有人说，学生负担很重，要减负；但是，也有人说上大学是老百姓实际利益，学校不能不考虑。考不上大学我们不满意，考不上好大学我们还是不满意。在人大会议上我讲了三个问题：大众教育条件下的精英教育，教育均衡条件下的名校建设，素质教育框架内的高考应对。在此和大家交流当前教育的八个关系。

        一、全面育人与应试升学：全面育人条件下的应试升学

    实施素质教育是我们坚定不移的抉择。

    实施素质教育不能一讲现实就忘了方向，也不能一提方向就忘了现实。不能回避现实一味盲从理论，不能不顾条件一味追逐理想。理论求新奇、求纯粹，理想求高远、求完美，实践工作却必须求实际、求可行、求有效。通过教育配置人的社会地位还将长期存在，高考最为一种现行的一种方式也将长期存在，有高考就有应对，就有应试。不能回避考试，还要升学，还要减轻负担。我们经过长期的实践，我们的策略是：坚持理想，面对现实，在仰望头顶烂星空的同时，走好脚下的每一步路。

    一是分类指导。小学愉快教育，初中勤奋教育，高中刻苦教育，大学拼搏教育。小学讲喜爱、愉快。小学生能够喜欢学习，喜欢教师，喜欢学校，就行了，孩子厌学我们就失败了。初中讲基础、习惯。学习是坚苦的劳动，要大好知识基础。高中讲升学、就业。高中升大学，职高要基业。大学讲创新、奉献。不拼搏怎么行呢？

　　二是科学减负。“减负”所要减去的是过重的、不合理的负担，不是什么负担都没有。“减负”不能只在数量上做文章。减轻书包重量，控制作业总量，降低考试频率，缩短课堂教学时间和学生在校活动时间，增加课外活动时间等，这些“减负”措施固然是必要的，但不是“减负”的全部，只是“治标”，不是“治本”。不同的学生对课业负担的承受能力是不一样的。学习习惯良好、兴趣盎然的学生，会把学习视为“找乐”；学习习惯较差、兴味索然的学生，则可能把学习视为苦不堪言的折磨。“减负”的真谛应该是在有限的时间内让学生获得更有价值的发展；“减负”的真工夫应该体现在不加重学生负担的前提下，为学生提供更有价值的服务。“减负”不能仅仅着眼于“数量”的调控，更应该着眼于“质量”的提高。讲“减负”，不讲勤奋刻苦，甚至以“减负”来推脱教育管理的责任；讲素质教育，不讲质量，甚至以不讲质量来标榜实施素质教育，都是十分危险的倾向。

　　科学的减负必然诉诸于有效的教学。近些年南京的高考呈现稳步上升的趋势，最基本的经验在于探索有效教学。用比较经济的时间获得更多的效益的学习，必然是更主动、更投入、更愉悦和更科学化、人性化、个性化的学习，这是切合素质教育精髓的。更为重要的是，也只有这种高效的学习，才能确保学生有更多的时间获得全面发展与个性发展。我想，随着高考改革逐步切入素质教育的方向和要求，我们在有效教学方面的探索，必定会显现出更多的成效。

　　落实“科学减负”的关键在教师。教师能否真正做到“用智慧点燃智慧”，既取决于自身的学识，也取决于他的引导艺术。低素质的教师认为“减负”就是减少教师本人的工作量和学生的课业量，对学生不加或不会引导，放任自流；高素质的教师则会帮助学生拓展更有意义的发展空间。低素质的教师可能使学生视上课为畏途，高素质的教师则可能使学生上课如坐春风。学生要“减负”，教师则应“增压”——增加信息量，增强实施素质教育的能力，增强责任心和爱心。没有教师的“增压”，学生的“减负”极可能付出沉重的代价。

　　三是多元架构。我们一直努力在相对单一的高考升学模式下，构建起教育发展和学生成才的“立交”架构，用“素质教育的立交桥”来取代“应试教育的独木桥”。目前，全市普及１５年基础教育，普通高中和职业学校的招生比例基本保持在１：１，职业学校毕业生就业率稳定在９５％左右。普通高中从高一到高三，每年都有一大批学生被国外名校选走，高考保送生、艺体特长生进入高一级院校也占相当的比例。全市教育正初显多元化的发展格局。在我看来，南京的素质教育能不能突破应试瓶颈，战胜传统观念，赢得南京市民的认可和支持，关键就看这座“立交桥”是否稳固，是否畅通，是否能够实现更多人的利益和梦想。

    二、教育均衡与名校建设：从教育均衡到南京校校皆名校

　  应当大力推进基础教育均衡发展。这是社会公平的必然诉求。关于教育公平，我有一个朴素的理解，就是：“为了一切学生”。对所有学生，不管他的家庭背景是白领还是蓝领，是精英还是平民，是农村还是城市，是本城居民还是外来民工，不管他自身条件是健康还是残疾，我们都应该一视同仁，给予同样的爱和重视，给予最大限度的教育服务。我认为，应当科学、辩证地理解教育均衡。教育均衡发展应该是鼓励发展，而不应该是限制发展；应该是分类发展，而不应该是平均发展；应该是特色发展，而不应该是划一发展。尤其应当强调的是，政府部门通过行政的力量促进教育均衡发展，应该“济贫”，但绝不应该“劫富”。削高就低，限制名校，木秀于林，风则摧之；或者一劳永逸地来一个全市学校重新“洗牌”，师资和生源配置全部实行“电脑派位”，这也能导致“均衡”和“公平”，但这种“均衡”是没有出路的“均衡”，这种“公平”是走向落后的“公平”。

　  应当以每一所学校的特色发展走向均衡发展的最高境界。均衡发展的本意，固然在于每一位孩子都能得到公平的教育，但在南京这样的城市，市民对教育均衡的要求决不仅仅是“大家都接受一样的教育”。南京所要追求的教育均衡不是低水平的均衡，而是优质教育资源的均衡，一种大家都接受最好的教育的公平——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全面优质”。进一步讲，我们的教育应该为不同层次、不同特长、不同需要的学生提供个性化服务——这就是我们提出的“全面满足”。当然，这将是一个较长的过程。“全面优质”、“全面满足”的核心要求就是“特色发展”。教育均衡，不是回到“共同贫穷”；教育均衡，也不是“高度一致”；教育均衡，应当是“各得其所”。基于此，南京需要建设一大批风格特色各异的学校。可以设想在不久的将来，南京校校皆名校，而成名缘由和品牌内涵又不尽相同，有的是靠体育，有的是靠科技，有的是靠艺术；有的是理科见长，有的是文科见长，有的则是琴棋书画歌舞见长，有的以学生超强的动手操作能力见长。这就是均衡发展的最高境界——每一所学校的特色发展。这就是教育追求的最高境界——每一个学生的充分发展。

    应当允许和鼓励均衡发展中名校辈出。推进教育均衡不是不要发展名校。南京的每一所学校都应当志存高远，下决心把自己建设成名校；而现有的名校则要发挥原有优势，继续保持高品位、高质量，做到各领风骚，无可替代。我们需要名校进一步发挥示范，希望在一个平等的舞台上，各个学校你追我赶，各展其长，涌现更多的、人民群众认可的名校。

　　    三、大众教育与精英教育：让“大众”与“精英”携手共进

    所谓教育大众化，其实也可以理解为“大众化的教育”，教育从过去面向少数转向面向多数乃至全体，从“适合教育者受教育”转向“人人受教育”。在这样的背景下，用精英教育的标准衡量大众教育，或者用大众教育的追求来否定精英教育，都是不对的。我们需要大众教育，这是提升全民族整体素质的需要，是国家的综合实力所在；我们同样需要精英教育，这是提升全民族创造力的需要，是国家的核心竞争力所在。单一性的精英教育或者单一性的大众教育，都是危险的。面对大众教育和精英教育的双重目标，我们应当致力于寻求“两全”之策。我们的教育要培养实用人才，也要培养学术精英；要有下里巴人，也要有阳春白雪；要夯实金字塔的底座，也要建构象牙塔的塔尖。近几年来，南京学前三年、义务教育、普高职高、高等教育的入学率都已达到较高水平，教育大众化、普及化的要求，已经得到较好的体现。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并不是考得好的才是精英，各级各类人才都可能成为精英。袁隆平是精英，邓建军也是精英。我们的重点高中要致力于培养精英，我们的每一所职业学校也要培养自己的精英。各级各类学校在坚持“面向全体，全面发展”要求的同时，都要致力于建构能确保个性鲜明、禀赋各异、学有所长的孩子脱颖而出的教育教学和升学、就业机制。要保证未来的高素质劳动者、专门人才和拔尖创新人才都能够在南京获得切合自身的教育，能够自由发展，成就自我，贡献社会。

    加拿大总统讲，他们需要超级脑袋。就是需要精英教育。

    任何一种单一性教育都是危险的，单一性的精英教育是危险的，单一性的大众教育同样是危险的，而且这种危险不会只限制在教育自身，它必定会演变为整个社会的风险隐患。自然史和人类史早已向我们表明，任何单一性的生态系统或社会系统必定走向衰败甚至覆亡，唯有复杂和多样，才能使系统充满生机和活力，得以延续、发展和自我超越。

    面对大众教育和精英教育的双重标准，我们应该寻求“两全”之策。建构能确保个性鲜明、禀赋各异、学有所长的孩子脱颖而出的教育教学和升学、就业机制。要保证未来的高素质劳动者、专门人才和拔尖创新人才都能够在南京获得切合自身的教育，能够自由发展，成就自我，贡献社会。

    要有创新、创造、创业的精神，培养高素质的劳动者

    四、教育的统一性和多样性：统一的目标，多样的实现

　　理解和把握教育的统一性和多样性的关系，首先要从教育管理角度看，必须强调教育的统一性。没有统一性，教育就失去了基准，就会陷入混乱。但从教育发展的角度看，必须强调教育的多样性。没有多样性，教育就不可能满足多样化的教育需求，也就失去了比较和竞争，最终导致教育的僵化和退化。

　　在实践中把握两者之间的关系，我认为需要有三大方面的工作要做。首先要求我们改变过去的管理理念和管理思路。教育主管部门的主要职能应该是明确统一目标、制定总体规划、建立统一规则、搭建统一的服务平台。要在统一的发展目标下，变“刚性管理”为“弹性管理”，变“限制禁止”为“引导服务”，变“事务干预”为“宏观指导”。学校的主要职能应该是按照统一的目标、整体的规划、相关的政策法规等，实行自主管理、自主发展，让学校的发展活力充分展现，让教师的能量充分释放，让学生的个性充分发展。学生在校时间到底多长为好，是学校的权力，是教师的权力，校长有时候难办。春游和秋游很好，家长和学生都喜欢，安全尚且不谈，费用怎么办？南京尝试建设校务委员会制度，校长不能决定的事情可以由校务委员会决定。只要高票通过就行，否则“一费制”就把许多事情卡死了。

　　其次要求我们加快建立现代学校制度。这种制度与“近代型”学校制度最大的区别是强调“校本发展”，强调学校“自转”，强调学校的自主性、能动性。因此，每一所学校都要在教育方针和教育政策法规的指导下，针对本校的实际，明确育人目标，找准发展定位，集聚多种资源，创造办学特色，在自己的职责权限内，寻求和实现更加积极主动的发展。许多政策存在，我们的校长就省事了，校长就有理由不做了。一个学校翻了车，尽管已经买了保险，尽管是旅游公司的责任，但是，还是受到各方面的责难。

　　第三，还要求我们充分尊重差异。要努力在教育途径、载体、手段、方式、方法上实现多元、多样、灵活、开放，从而让我们的教育适应个性生动的学生，而不是让个性生动的学生去适应单一的教育；要鼓励不同类型、不同层次的学校进行多样化的实践探索，找到适合自身实际的发展路径。

    五、教育的国际化和本土化：我们的教育应当是华夏根基，世界胸襟

   在经济全球化的浪潮中，我们应当给予南京的教育发展和教育文化建设一个理性的定位。我想用三句话来初步概括这一定位：我们的教育应当是华夏根基，世界胸襟；我们的教师，应当是本土情怀，国际视野；我们的学生，应当是立足南京，拥抱世界。过去，美国的股市下滑，全世界的股市也就下滑；现在不一样了，中国的股市下滑，世界的股市也受到影响，世界全球化倾向明显。

　　我觉得，教育国际化是教育现代化的必由之路。国际化是南京教育正在面临的一次竞争性机遇，世界性的教育潮流不容我们迟疑或回避。对此，我们一直有比较清醒的认识。我们积极推进中外合作办学，大胆引入国际教育资本，学习国外的“小班化”授课制、“做中学”科学教育法等一系列先进教育理念，对全球性教育交流和竞争的积极参与。与此同时，我们也清醒地认识到，教育本土化是教育现代化的根基和灵魂。教育现代化绝不等于教育的“西方化”；教育国际化绝不等于教育的“去民族化”。我们的教育开放，绝不是自我的迷失，而是自我的弘扬；绝不是自我文化的放逐，而是本土精神的凝聚和重新出发。南京这个城市的许多教育文化资源也值得我们好好珍惜，陶行知、陈鹤琴、斯霞……他们留下的教育思想，依然是我们推进教育发展的精神动力、思想武器和行动指南。

     本土化和国际化都提倡“拿来”，反对“照搬”。在对待教育本土化和教育国际化的问题上，我们还是要从实际出发，坚持“以我为主”、“为我所用”；要按照鲁迅先生的说法，“运用脑髓，放出眼光，自己来拿”。

      六、教育发展的市场取向与公益性追求：运用市场机制，实现教育的公益性追求

    其实，无论承认不承认“教育产业化”的主张，有一点是无法否认的，这就是教育改革发展的市场取向。改革开放以来，我国走的就是一条市场取向的道路。这种市场取向的轨迹同样体现在教育改革之中。我觉得，反对“教育产业化”，但不能否认教育改革的市场取向；反对“教育产业化”，但不应当放弃必要的产业运作手段和市场配置手段。教育改革的市场取向为教育发展注入了活力：如利用社会资源，增加教育投入，减轻了国家投资教育的负担；增强了教育制度的灵活性等等。当然，市场取向也是一把双刃剑。过度的市场化必然导致教育公益性的缺失，带来教育结构的失衡，进而加剧社会矛盾，不利于社会的和谐发展。在市场取向的改革中，出现了政府、市场和学校三种既互相联系又互相制约的力量，在这种冲突面前，我们的策略应当是：运用市场机制，实现教育的公益性追求。教育从根本上说是培养人的一种社会活动，举办学校从根本上说不是为了谋求经济利益、获得利润，而是为了造福他人、社会乃至整个人类。任何形式的办学都不能游离社会效益；任何学校的办学过程都必须把社会公益摆在首位。在坚持教育公益性的前提下，我们不仅不能拒绝而且要主动利用市场的积极因素；同样，在顺应市场取向的进程中，我们不仅不能背离而且要大力强化教育的公益性。正如我们可以通过市场经济实现共同富裕一样，我们也应当通过适度的市场机制来实现教育作为社会公共品的责任和使命。

    七、学校的有限责任与无限责任：法律责任有限，道德责任无限

    培养学生成人成才应当是学校、家庭、社会共同的责任。毫无疑问，教书育人是学校的主要职能，把学生培养成人成才，是学校的主要责任，也是教育工作者义不容辞的天职。但是，把学校责任扩大化，让学校肩担起“不能承受之重”，实际上就是对社会、家庭教育功能和责任的淡化，必然使整个教育的架构失去平衡，使教育的成效受到极大的削弱。作为学校，作为教育工作者，我们首先应当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职责所在，认清自己应该承担什么责任，必须做好什么工作。在这个基础上，我们还要积极做好宣传、解释以及科学教育理念的普及工作，推动家庭、社会、学校教育的有机结合，努力形成教育合力，共同促进学生的生动发展。

　　从法理上看，学校的责任确实是有限的；但从道德上看，学校的责任又是无限的。强调“责任有限”，旨在要求每一所学校都能够尽职尽责，恪尽职守；强调“责任无限”，旨在希望每一个教育工作者都能够尽心尽力，倾情奉献。希望我们每个承担着有限责任的教育者，都能够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出最大的努力，无愧于历史和人民的期望。

    八、教育的投入与需求：优化教育投入要合理引导需求

   之所以出现全国性、全程性的教育“投入饥渴”，我认为不外乎三个原因，一是教育投入确实不足，二是教育投入分配不合理，三是教育需求无限性导致教育投入始终处于不饱和状态。面对这些因素，我们首先要开源节流，管好、用好教育经费。教育不应当拒绝一切可以合法获得的资源。有识之士的慷慨捐助，成功人士的善意回报，投资经营者的办学热情，以及学校的品牌价值、广泛的校友人脉等，都值得我们去积极谋划争取，都是加快教育发展可利用的重要资源。

　　其次，要完善公共教育投入结构，提高教育投入的效益。一个总的指导思想是，“一个坚持、三个倾斜”：公共教育投入坚持同等享受；向农村教育倾斜，向薄弱学校倾斜，向能干事、会干事的地区倾斜。今后，我们仍将按照这样的思路优化教育投入结构，该增加的增加，该紧缩的紧缩；增加软件建设开支，减少硬件建设开支；多搞雪中送炭，少搞锦上添花；保证基础教育特别是义务教育支出，适度控制非义务教育的财政性教育支出。

　　三要合理引导学校需求。有钱好办事，但有钱未必都能办好事。我们必须高度重视教育投入的有效性，追求教育投入效益的最大化。对各类学校的教育需求，要正确引导，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特别要强调的是，所有的教育需求都必须围绕教育目的的实现，都必须着眼于与学生发展的联系；所有的投入都必须服务于学生发展。